1979年10月26日，時任總統(tǒng)樸正熙遭暗殺，次日凌晨代總統(tǒng)崔圭夏宣布戒嚴，韓國站在了歷史的十字路口。這是去年韓國電影票房冠軍《首爾之春》的劇情。如今，這一幕在現(xiàn)實中變成了“首爾之冬”。當?shù)貢r間3日晚，韓國總統(tǒng)尹錫悅進行電視直播發(fā)布緊急戒嚴令；4日凌晨，韓國召開緊急國務會議，通過了解除緊急戒嚴令的決議案。

雖然這場緊急戒嚴令風波前后持續(xù)僅6個多小時，但這起風波及其余波或將成為韓國政局走向的分水嶺。韓國多個在野黨向國會發(fā)起針對尹錫悅的彈劾動議案，民眾也紛紛走上街頭，要求尹錫悅下臺。

4日，韓國首爾，參加“反對叛國罪，要求尹錫悅下臺！”燭光游行的人群從東和免稅店出發(fā)，途經(jīng)崇禮門，向龍山總統(tǒng)府方向行進。

深夜突襲 “緊急戒嚴”又解除

當?shù)貢r間12月3日晚，尹錫悅突然進行電視直播，宣布實施“緊急戒嚴”。尹錫悅列舉了多項理由，稱在野黨裹挾國會，攪亂國家，表示將肅清韓國國內“反國家勢力”。戒嚴司令官當晚宣布，禁止國會、地方議會、政黨活動，禁止政治性集會示威，一切媒體出版機構接受戒嚴司令官管理。

隨后，韓國軍隊上街，首爾市民抗議，世界各國震驚。在頭號在野黨共同民主黨黨首李在明的號召和帶領下，國會議員們不顧戒嚴令，進入國會緊急召開會議，以190:0的票數(shù)，一致推翻了尹錫悅的戒嚴令。李在明還表示，“從這一刻起，尹錫悅不再是韓國總統(tǒng)”。

根據(jù)韓國憲法規(guī)定，國會過半數(shù)議員要求總統(tǒng)解除戒嚴時，總統(tǒng)必須解除。當?shù)貢r間4日凌晨5時許韓國召開國務會議，通過解除緊急戒嚴令的決議案。尹錫悅不得不在電視直播中宣布，已撤回戒嚴部隊，將馬上通過召開國務會議解除戒嚴令。

正在韓國訪學的遼寧大學國際關系學院副教授李家成表示，3日白天首爾還是一切如常，宣布戒嚴令是在深夜時分，給人一種“深夜突襲”的感覺。“宣布戒嚴令之后，身邊的氛圍還是比較緊張的。”李在明翻墻進入國會議事堂大樓，網(wǎng)絡直播動員了更多抗議者。

據(jù)外界分析，近期韓國在野黨推動針對尹錫悅總統(tǒng)夫人的系列立法以及彈劾檢察官等公職人員可能是尹錫悅宣布“緊急戒嚴”的導火索。尹錫悅表示，國會自政府上臺以來，共發(fā)起了22次針對政府官員的彈劾動議，而自今年6月第22屆國會成立以來，已對第10名官員展開彈劾行動。尹錫悅稱，國會恐嚇法官、彈劾大批檢察官，癱瘓司法工作，并試圖彈劾行政安全部長、廣播通信委員會主席、審計院長和國防部長，甚至使整個行政系統(tǒng)陷入癱瘓。

在李家成看來，這次的戒嚴風波是尹錫悅進行的一場政治豪賭，這是動用了韓國憲法賦予總統(tǒng)的宣布戒嚴的權力。“他給出的戒嚴理由，是國會彈劾政府高官和檢察官，這個其實對他的影響并不太大，因為韓國政府高官本身就是走馬燈似地輪換。但是國會要縮減韓國政府的預算，對總統(tǒng)權威的傷害就比較大了，因為如果沒有了這些經(jīng)費，韓國政府內閣以及總統(tǒng)府甚至可能面臨癱瘓。”

李家成表示，韓國的黨政矛盾其實由來已久，也就是總統(tǒng)府跟執(zhí)政黨之間的矛盾。因為尹錫悅是檢察官出身，是一位“不走尋常路”的總統(tǒng)，其實他的政治根基并不是太牢固，他的一些行為方式也不被韓國的傳統(tǒng)政治精英所認可。

韓國6個在野黨于當?shù)貢r間2024年12月4日14時40分提交總統(tǒng)彈劾提案。

“旅行危險” 生活依然正常

據(jù)韓國媒體報道，在宣布實施“緊急戒嚴”后，韓國被美國、英國等多國列為“旅行危險國家”。美國和英國等國家已發(fā)布旅行警告以保護本國公民。即使在4日凌晨韓國國會決定解除戒嚴命令后，美國政府仍認為局勢不穩(wěn)定，并建議在韓美國公民避開抗議地區(qū)。美國駐韓國大使館宣布將暫停包括簽證在內的領事服務。

而在中韓航線上，每天有超過200班往返客運航班在執(zhí)行，中韓航班是否受此事的影響？據(jù)航旅縱橫最新航班運行數(shù)據(jù)，截至4日下午16時30分，中韓航班取消量為38班，已有176班到達，有24班在飛行途中，還有57班計劃待飛。對比此前的中韓航班運行情況，目前的中韓航班取消數(shù)并沒有大幅增加。比如3日的中韓往返航班執(zhí)行數(shù)為244班，取消數(shù)為33班。

民航業(yè)內人士李瀚明分析，這一事件不太可能影響進出韓國的國際航班（如頒布空域限制等行政性限制），但可能對機場保障能力帶來影響。對于客運旅行，李瀚明認為短期內前往韓國的航班會面臨退票高峰，而離開韓國的航班將會面臨購票高峰，但考慮到外國僑民有返國需求，建議航空公司保留基本的航班服務。

盡管“戒嚴令”影響持續(xù)，韓國國內航班仍在正常運營。大韓航空在前一晚監(jiān)控了夜間航班的安全運營情況，并表示將密切關注形勢發(fā)展。韓亞航空所有客運航班均在正常運營中，低成本航空公司如濟州航空、德威航空、真航空、釜山航空和首爾航空的航班也保持正常運行。

在首爾留學的思佳對北京商報記者表示，“昨晚聽到消息還是比較緊張的，因為之前沒有遇到過戒嚴令情況。不過后來看到戒嚴令解除，也沒有更近一步動作，今天學校上課生活還是一切如常。”

不過，韓國一夜之間出現(xiàn)不少民眾搶購囤積生活必需品的情況。在便利店，罐頭食品和袋裝方便面銷量暴增。思佳也提到，“有聽說昨晚炸雞啤酒訂單暴增。”

中國駐韓國大使館12月4日發(fā)文稱，4日凌晨，尹錫悅根據(jù)國會決議宣布撤銷戒嚴令，撤回戒嚴部隊。目前韓國社會秩序正常，在韓中國公民可回歸日常生活，同時請勿放松警惕，關注當?shù)鼐謩?，加強自我安全防范?/p>

市場動蕩 政府緊急救市

盡管戒嚴令只持續(xù)了6個小時，但李家成認為，總統(tǒng)突然頒布戒嚴令一事對韓國影響不小。首先，這是韓國40多年來首次實施戒嚴，韓國國際形象受到巨大損害。其次，這一事件也為韓國經(jīng)濟帶來新的不確定因素。

周三，韓國首爾綜合指數(shù)低開，一度下跌2.3%，KB金融集團一度跌超7%，韓國國民銀行跌6%，三星電子和SK海力士也跌超2%。截至收盤，韓國綜合指數(shù)下跌1.44%，KOSDAQ下跌1.98%。

外匯市場方面，韓元對美元匯率快速下跌，一度跌至1446韓元兌換1美元，為15年多來的最低。而在前一晚美股交易時段，追蹤韓國90多家大中型公司的iShares MSCI韓國ETF（EWY）暴跌7%至52周低點，最終收跌1.6%。

在金融市場動蕩之際，韓國主要金融主管部門包括韓國央行、韓國金融服務委員會和韓國財政部等在內的多部委于周三韓國股市開盤前后，均緊急公布一系列救市措施。韓國政府更是聲稱必要時提供“無限流動性”穩(wěn)定市場。

韓國金融服務委員會主席金秉煥（KimByoung-hwan）表示，韓國將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防止金融市場緊張情緒蔓延，并確保市場正常穩(wěn)定運行。韓國將做好準備以便可以立即采取市場穩(wěn)定措施，例如10萬億韓元（約合70.7億美元）的股市穩(wěn)定基金可以立即動用。債券市場和資本市場方面，將最大限度地啟用規(guī)模達40萬億韓元的債券市場穩(wěn)定基金以及公司債券和商業(yè)票據(jù)（CP）購買計劃。外匯市場方面，韓國將為因匯率上升而導致的追加保證金風險做準備。他要求金融機構協(xié)會鼓勵金融公司確保足夠的外匯流動性，還要求韓國交易所和其他相關部門防止可能擾亂市場的行為。

韓國央行于韓國時間周三上午9時左右召開特別董事會會議，會上表示將以2.69%的收益率出售兩年期貨幣穩(wěn)定債券；將放寬回購操作中的抵押品政策，以緩解債券市場出現(xiàn)的任何緊張情緒；將增加短期流動性，并在必要時采取措施穩(wěn)定外匯市場。

在會后發(fā)布的聲明中，韓國央行表示，如果需要，它還將提供任何特殊貸款，向市場注入資金。韓國央行表示：“正如與政府共同宣布的那樣，我們將在一定的時間內提供充足的流動性，直到金融和外匯市場穩(wěn)定為止。”

韓國財政部也在周三上午召開會議。韓國財長崔相穆表示，韓國將組建一個24小時不間斷運轉的團隊來監(jiān)測市場，并竭盡全力迅速化解此次動蕩之后的經(jīng)濟不確定性，將盡力使經(jīng)濟和民眾生活不受影響。當天早些時候，崔相穆承諾，韓國政府將在必要時采取一切可能的措施穩(wěn)定金融市場。他表示：“我們將調動一切可能的金融和外匯市場穩(wěn)定措施，包括無限量注入流動性。”

“失去人心” 尹錫悅會下臺嗎

韓國輿論認為，雖然這場緊急戒嚴令風波前后持續(xù)僅6個多小時，但這起風波及其余波或將成為韓國政局走向的分水嶺。當?shù)貢r間12月4日，韓國總統(tǒng)辦公室室長、首席秘書官集體辭職。此外，韓國執(zhí)政黨國民力量黨領導層召開緊急會議，討論了尹錫悅宣布解除緊急戒嚴令后的對策。據(jù)多名與會者透露，國民力量黨在國會舉行的非公開最高委員會會議上，領導層就尹錫悅退出國民力量黨、要求內閣集體辭職、要求罷免國防部長官金龍顯等問題達成了部分共識。

4日下午，據(jù)韓國國會消息，韓國政壇6個在野黨聯(lián)合發(fā)起針對尹錫悅的彈劾動議案，當天下午遞交國會。據(jù)悉，彈劾案5日會正式向國會報告，此后預計本月6日至7日將投票表決。

尹錫悅也因此將成為繼前總統(tǒng)盧武鉉、樸槿惠之后，第三位在任上遭彈劾的韓國總統(tǒng)。李家成表示，未來韓國政治走向焦點，就是看這次的彈劾能否獲得國會通過了。如果通過，尹錫悅下臺后遭到政治清算是很難避免了，就像很多韓國前總統(tǒng)一樣。

“戒嚴令發(fā)布之后，確實有韓國軍隊到國會執(zhí)行戒嚴令，但韓軍內部的反應也是不一致的，很多戒嚴軍人都在消極怠工，證明尹錫悅對于軍隊其實并沒有太多掌控力。這也證明了尹錫悅其實不是很會玩政治。畢竟作為技術官僚，他不太會平衡各個派系。上臺以來，他在執(zhí)政黨內獲得的支持越來越小，如今甚至被嚴重孤立。”李家成說道。

民間也對尹錫悅此舉頗為不滿。韓國最大工會之一、擁有110萬成員的全國民主勞動組合總聯(lián)盟（KCTU）宣布舉行無限期大罷工，譴責尹錫悅破壞民主、違反憲法，要求其立刻辭職。韓國八大主要新聞媒體的代表在位于首爾的韓國新聞中心外拉橫幅，宣布“對尹錫悅開戰(zhàn)”。媒體代表們不僅要求尹錫悅立刻辭職，還要求當局就尹錫悅違反憲法宣布緊急戒嚴令對其實施逮捕。

4日晚，韓國多個市民團體在首爾光化門舉行集會，要求尹錫悅下臺。據(jù)主辦方稱，現(xiàn)場參加集會的民眾有上萬人。這是韓國民眾時隔8年再次聚集在光化門廣場舉行燭光集會，要求總統(tǒng)辭職。

當晚，韓國全國各地都舉行了要求尹錫悅辭職的集會。光州從19時開始舉行要求尹錫悅下臺的“光州市民總動員大會”，大邱市民也舉行了集會。此外，釜山、蔚山、江原、濟州等地也在當晚舉行燭光集會。大田、世宗、忠清南道等地從當天上午開始舉行了敦促彈劾尹錫悅的集會。

韓國上一次總統(tǒng)大選是2022年，總統(tǒng)任期為5年，下一次大選按計劃應該在2027年。輿論分析表示，如果尹錫悅下臺，韓國提前舉行大選的可能也在增大。

北京商報記者 趙天舒